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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高邮

□邹全

蚌埠日报 新闻    时间:2023年08月17日    来源:蚌埠日报

  促成高邮之行的不是什么咸鸭蛋,而是汪曾祺。将这二者并列,没有一点对汪先生的不敬。高邮作为地名,曾多次出现在古代的文学典籍中,但对于外乡人而言并不知名,真正让我关注它的是现代文学大师汪曾祺。作为汪先生的故里,汪先生的记忆,汪先生的文字,汪先生的情感,皆充盈在高邮这座古城、这片街巷、河水、草木之中。年少时曾读过先生的小说《大淖记事》,由于时光远去,只剩下模糊的轮廓,但文字中的那份淡然、缥缈,那份似有若无的意境让人记忆深刻。
  窃以为,汪先生的文字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,那就是“水”,平淡,自然,和谐,安静。在你马不停蹄日复一日地奔跑中,在你历经酷暑渴望一杯清凉的香茗时,在你倦怠驻足小憩那一刻,你可以打开尘封已久的汪先生的书,信手翻阅两页,或许会让你感受到生活中的累是值得的,精神上的痛也会轻松许多。正如先生所言:“我想把生活中真实的东西、美好的东西、人的美、人的诗意告诉人们,使人们的心灵得到滋润,增强对生活的信心、信念”。
  汪先生淡然、平和的气质,影响了其文学的气质,汪先生所在的城,或多或少也晕染了相同的气质。城市不大,楼宇不高,马路顺直,绿化很好。安静,悠然,似乎是城市的主基调。茶肆,书吧,饮食中的咸鸭蛋、蒲包肉、汪豆腐,无不透露出汪先生精神、文化的熏染。
  汪先生的文字既然用“水”来形容,那么先生及所在的城自然离不开水。这水,就是流淌千年的大运河。是高邮城成就了大运河,还是大运河成就了高邮城?我以为二者相互依存,相互成就吧。
  大运河自北向南紧挨着城西缓缓地流淌,河道平直,水面宽阔。运输的船只来来往往,缓慢有序。河面很静,偶有载重船只驶离后波浪拂岸的微响。沿岸多有码头,我想着寻觅过去荣光里的蛛丝马迹,已被岁月磨砺得不剩丝毫。好在岸边伫立的秦邮亭,尽管亭中石碑刻字模糊不清,但它却真实地提醒你这里过往的繁华。
  大运河走过古城,薄雾中吱呀的桨声,暗夜里浪击孤舟的声响,苍茫天空飞行的鸿雁的哀鸣,让羁绊于此的游子思乡、念人、怀旧,或心急如焚,或徒生奈何。
  立在无人的码头,伸手轻触河水,清凉而温柔。随着公路、铁路的修建,今天的漕运已不似从前。如今河水平静了许多,淡然了许多。过去那太多的故事、传说,有的已写进汪先生的文章里,有的传唱在当地民间的木偶戏中。
  有了南北漕运便利的运河,有一马平川的里下河平原,始皇帝在此“筑高台,置邮亭”,便有了高邮驿,乃至高邮城。高邮的别称秦邮,或许是后人为了感恩、怀念而为之吧。
  紧靠在运河边有一个叫盂城驿的地方,是明代的遗存,兴建在洪武年间,目前尚有厅房100余间,是全国规模最大、保存最完好的古代驿站。在驿站周边保留有大量的明清建筑,漫步其间,恍如隔世。南部马饮塘,绿树遮日,蝉禁蛙闭。幽静处,一处青砖青瓦的建筑,唤曰柳荫禅林,蒲松龄老先生曾居住于此,冥想着鬼怪狐仙的故事。
  忽见一幼猫,形单影只,后腿双残,在草丛中艰难爬行。微弱的叫声,渴求的眼神,让人心怜。遇有人来,也不躲避,想必饥肠辘辘,需要讨食。翻遍行囊,两手空空。爱莫能助,不忍驻足,心有凄然。
  在运河之中,横陈一岛,上有一寺、一塔。寺曰镇国寺,塔叫镇国寺塔,二者皆建于唐代。寺规模较小,两进院落,香火寥寥。塔位于寺内后院,方形七层楼阁式样,青砖筑就,有“南方的大雁塔”之誉。寺前绿地,竟然有三两只家兔悠然自得,享受着这运河里的宁静。
  连接小岛的廊桥,独坐一老者,须发霜染,举首望天,目光散淡。应是世事皆已想开,心境不再悲凉。夕阳西下,燥热的风变得轻柔起来。
  黄黄的月亮已高悬天空,小城的夜安静而朦胧,像极了汪先生一些小说里的场景。有怀旧的口琴声依稀飘来,仿佛岁月凝固在时光里。有多少无奈,有多少力不从心,而更多的是深藏内心的满满伤痛!时光不再,故园不再,流落在外的心,已无法安放……
  小城因为汪曾祺,城市多了一丝人文书卷之气;因为大运河,城市有了生命之机;因为盂城驿、镇国寺,以及错过的秦观文游台,城市有了历史的沧桑厚重。
  一个人,一条河,一座城,相互成就,就有了今天的高邮。
  离开小城时,是在早上,炽热的阳光下,街边的金鸡菊开得正旺。